接受过现代化教育的胡鸾飞,头发毛都炸了。
何德何能让一个老人跪拜自己?
她忙弯下身子轻扶老妪,老妪却不肯起身。
“您若不答应,老婆子便跪到死。”
胡鸾飞头都大了几寸,“您起来说。”
老妪的身体像灌了铅,重得身强力壮的胡鸾飞没能撼动半分。
没法,只好和老妪一样,也跪着。饱
老妪愣了下,与胡鸾飞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主动说话。
似乎过了很久,实际也就几十秒过去。
老妪缓缓垂下脑袋,像块腐朽的木头,随时都有化成粉末的可能。
“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是没办法,我年纪大了,照顾不了孙子多久。”
从未遇到过托孤的事,胡鸾飞有瞬间不知所措。
“我…”
老妪含泪打断:“我身边的亲人都被那场洪水冲没了,他爹娘也走了,你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到几时?”饱
方圆几里地仅她一户人家,倘若哪天起不来了,三岁多的孙子,哭爹爹不在,喊娘娘也没,连至亲的奶奶,虽在身旁,可也心有余力不足…
若是死了,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何其凄凉。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感触不到其中滋味。
胡鸾飞光是想着,心里都难受得紧。要是某天突然看见腐烂的尸体旁躺着同样没有气息的孩子,她想,她会疯。
“阿婆,别担心。赶明儿我们进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找着您的儿子儿媳。”
老妪嘴巴微张,反应有些迟钝。
胡鸾飞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确切的结果时,不要妥协气馁。”饱
老妪彻底被胡鸾飞说服,顺势窝在胡鸾飞的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子。
当天,两人在老妪家住下。
胡鸾飞吩咐江时偷偷去附近的山林里瞧瞧看能不能打些野味。
自己则在附近找些可以吃的野菜。
小娃娃可能太想娘亲了。
每每见到胡鸾飞,总是喜欢黏着她。
胡鸾飞在挖野菜,他则跟在后边问这问那。饱
胡鸾飞要洗漱,他则坐在门外的小凳子上等着。
他奶奶喊他,他都不带应的。
等胡鸾飞出来,他屁颠屁颠地跑来,倚着门框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女人大概都有母爱的天性。
看到孩子依赖她的那刻,不然而然地想要对他好。
“要不要姨姨帮你洗澡?”
这话一出,小娃娃的嘴角咧得更开了。饱
“要!”
……
晚饭时,烧了一桌好菜。
小娃娃坐在胡鸾飞和江时的中间,兴奋得像只猴子,左拍拍手,右摸摸人。
似乎很喜欢江时,一直想要坐在他的大腿上。
江时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懂小娃娃的想法。
胡鸾飞就不同了,为了满足娃娃的心愿,将他抱起来放进江时的怀中。饱
江时原本还吓一跳,在感受到娃娃往怀里钻的时候,下意识抱紧他。
屋外,月朗星稀。
伴着鸦叫,暗影随风而动。
而屋内,祥和一派。
胡鸾飞短暂忘却戚司辽失踪的事,和娃娃躺床上讲故事。
讲着讲着,忽略时间,等二人睡着那会儿,已经夜半三更。
寂静的房间里弥漫着宁静的氛围,大家累了一整天,正沉浸在梦乡中。饱
突然,破旧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动,皎洁的月光下,一道黑影轻手轻脚地靠近炕头。
它摸了摸炕边,确定人所在的位置,再转移目的地,摸向枕头,似是翻找着什么。
向来对陌生环境持有警惕心理的胡鸾飞睡得不大安稳。空气中多出的气味让她感到恶心,慢慢的便从梦境中醒来。
睁开眼,黑影刚好转移阵地,开始翻找破旧的衣柜。
胡鸾飞登时就吓得不轻,刚要起身喝斥,那黑影蓦地停顿,似乎察觉到什么,连忙转身面向暖炕。
胡鸾飞立刻装死,假装不知道有人闯入。
冷静下来才想到身旁还有个奶娃娃和老婆子,不由得心惊肉跳。饱
如果刚才她贸然出声,不仅吵醒孩子,还会让闯入者受惊。
届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等了好些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胡鸾飞以为闯入者已经离开,悄悄地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胡鸾飞甚至有了种想要撕破嗓子尖叫的冲动。
“我知道你没睡。”闯入者轻笑,笑如地狱恶鬼。他握着大刀挑起胡鸾飞的下巴,“许久不曾见过如此水灵的女人了。”
那家伙根本没走,而是趴在炕边,兴趣盎然地看她装模作样。饱
可恶!
江时哪里去了!
“还想着你的小情郎?”
胡鸾飞不语,面目不善。
黑影笑说:“他啊,知道你落入我手里,可能死不瞑目…”
话没说完,一把冷剑抵在他的颈项中,“离她远点。”
黑影微眯了下眼,视线从她愤怒的脸上移到冷剑中。饱
剑锋利,稍稍碰到,立马皮开肉绽。
顺着剑身往上看去,顿觉不可思议,“你没死?”
“我让你离她远点!”
黑影收刀,却不畏惧:“好好好,你别冲动,我走就是。”
来人与黑影周旋,挡在胡鸾飞面前。似是受了伤,动作有些迟缓。甚至有刹那,差点顶不住要昏倒。
胡鸾飞当即扶住他的腰,却摸到湿漉漉的衣服,微微捏紧,还给捏出水来。
但,那并不是水。饱
她是闻过血腥气的。
眼前人极力忍耐,步步紧逼,黑影被逼退到门口。
于月光之下,胡鸾飞才看清来救她的人是江时。
他和往常不一样,腰间多了几重伤。步伐也不像以前那样稳妥。
胡鸾飞下炕,摸索着点亮桌上的油灯。不出一秒,屋子蹭的一下亮了起来。
江时背对着,她看不清他的脸色。
但那个黑影,即使退出门外,也能认出十之八九。饱
“江时小心!”才喊出声,江时就中招了。
黑影一挥手,一股子烟尘就在江时面前飞散开来。
江时躲闪不及,吸入大半,呛得眼睛睁不开,鼻子不通气,但仍死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