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长椅上确实坐着一个人。
夜晚的光线昏暗,但长椅旁边就是一盏路灯,所以他看得还算清楚。
那是个身形清瘦的少年人,路灯柔和的光挥洒在他身上,他有着一张出众的令人过目不忘的脸,眉眼间还有几分青涩,甚至是熟悉。
沈行舟微微一怔,司机说得确实没错,这男孩确实在看他。
从他打开车窗的那一瞬间,对方的视线便扫了过来,恰巧四目相对。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沈行舟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里面却似乎盛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悲伤,期待,落寞……
不过是短短的两三秒时间,还没等沈行舟看清楚,车辆便往前行驶,渐行渐远。
沈行舟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情绪,促使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旁边的手机却在这时候震动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沈行舟收回视线,关上了车窗。
他刚接通电话,沈无虞的声音便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哥,你下班了吗,不会还在忙工作吧?”
听到弟弟的声音,沈行舟笑了下,“刚下班,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找你聊聊天而已,今天晚上没戏拍,无聊。”
沈行舟靠着座椅,随口问:“在新剧组待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哥,你真是想多了,没人敢欺负我。”
沈无虞笑出了声,“再说了,霁哥也在剧组里呢,有他罩着我。”
“那就行,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这次我只是在霁哥的电影里客串一下,半个月就能杀青了。”
……
沈行舟跟弟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随后挂断了电话。
司机还惦记着刚才的事,等上司结束通话后,立刻开口问:“沈总,刚才您也看到了吧?那小帅哥是不是在看您?”
沈行舟想到刚才那双眼睛,半晌后才若无其事道:“估计只是巧合。”
司机是个年轻人,话也多,他嗐了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啊,我还以为您欺骗了人家的感情呢,那男孩长得多好看。”
“怪不得……”沈行舟都快被下属的话给气笑了,“因为长得好看,你就天天盯着人看?”
司机:“哪能啊。”
沈行舟懒散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抬手捏了捏鼻梁,“收起你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不然扣工资。”
“沈总,我错了,再也不瞎说了。”司机屈服在金钱的淫威之下。
沈行舟很快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那少年顶多十八岁,看着跟他弟弟的年纪差不多,他以前从来就没见过。
不然就那张出众的脸,他怎么可能没印象,只是巧合罢了。
——
等到第二天上班,再次经过那个地方。
沈行舟的脑海里又闪电般突然浮现昨晚看到的那一幕,那个眼神。
他不由自主地降下了一半车窗,扭头往外面看去。
好似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沈行舟又看到那道单薄的身影,安静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对方也在看向他。
夏日上午九点的阳光已经极其热烈,天色很亮。
与昨晚那朦胧的路灯相比,现在的沈行舟看得更清晰,又是那样的目光。
少年人的目光追随着他,那双眼睛像是覆盖了一层水雾,朦胧湿润,像是藏了千万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悲伤,孤独,隐隐还有一丝期待……
等沈行舟回过神来的时候,汽车已经驶远了。
坐在另一侧的沈向南从报纸上移开视线,发现了大儿子正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不由问了句:
“行舟,你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沈行舟边说着,边收回了视线。
林缺目送着那辆昂贵的轿车渐行渐远,脸上的情绪缓缓收敛,没有什么表情。
又静坐了片刻,他才起身离开。
一个多小时后,林缺刚开锁推开家门,一个烟灰缸便直直地朝他这边砸过来。
林缺反应迅速,灵活地侧身夺了过去,那个本该砸到他脑袋上的烟灰缸,“砰”的一声砸在了铁门上。
“他娘的,小杂种!”
“整天就知道往外跑,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让你去会所上班,你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聋了是吗!”
茶几上的酒瓶东倒西歪,林有财靠在沙发上喝得醉醺醺,指着林缺的鼻子破口大骂。
林缺连眼皮也没动一下,他没什么表情地弯腰将地上的烟灰缸捡了起来,握在手里。
“整天不声不响,不仅聋了还哑巴了!”
“生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养你这么大一点也不懂得孝顺老子,他娘的!”
林缺眼里的情绪渐浓,弥漫着森冷的寒意,戾气横生。
林有财还在扯着嗓子大骂,几乎是毫无预兆,林缺用力地将手里的烟灰缸冲对方砸了过去。
没砸中,正好砸在了林有财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嘭”的一声清脆巨响,令人胆战心惊。
林有财是真的惊了,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语气冷漠:“管好你自己,别在我身上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
说罢,他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林有财怔怔地看着大儿子的离去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
妈的,那小兔崽子真是翻了天了,居然敢跟老子叫板!
林有财想到刚才林缺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心里破天荒地闪过几分寒意。
他娘的,那眼神真让人瘆得慌。
房间里。
林缺打开台灯,暖色的灯光照亮了这狭小到令人窒息的空间。
他把刚才在便利店买的笔记本拿出来,打开放在书桌上。
房间里放不下凳子,林缺看书学习的时候只能盘腿坐在床上,他从笔筒里随便拿了一支笔,开始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