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从小脾气就拧,老奴都劝不动她。夫人顾惜些身子,也少因她怄气才是。”
“呵,母亲都被气病了,仍软下身段去请她回来,她倒好,蹬鼻子上脸。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一旁的兄长,沉着脸接过嬷嬷手上的茶壶,帮母亲倒了杯热茶。
“纪瑶薇大婚,因她留下了永远的遗憾。莫说母亲,我也永不会原谅她了。”
“仅仅是关庄子上都算不得惩罚,不给足教训,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荒唐来。”
母亲面色稍缓,啜了口茶,继续道。
“她有什么资格恨纪瑶薇,她又有哪点比得上纪瑶薇?”
“一张百子千孙图而已,能给不相干的下人绣几幅,偏偏到了自己阿姐身上,便又不肯了。她只是不想我如意罢了。”
“怪只怪你祖母,逼着我生了这个孽障。”
郭嬷嬷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快意。
她大概永远不会告诉母亲,她逼着我连夜绣好百子千孙图给阿姐时,我的右手已经被她打坏了。
因得不到医治的药材,溃烂的伤口已深可见骨,痛到我日夜难眠。
“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廷晟又属意于纪瑶薇,她倒好,胡搅蛮缠怨恨上了所有人。”
父亲面沉如水,大步跨进了房门,语气里满是愤恨。
“不是不肯回来吗?便在庄子上再关上三个月。”
“衣食用度,皆比着庄子上的下人来。”
“不让她见见人间疾苦,她还以为人人都如她一般,能锦衣玉食地与家人歇斯底里闹情绪。”
可我,死了啊。
庄子上报信的人,明日就该入京了。
我迟迟无法离开的执念,大概就是想看看这群恨我入骨的人,得知我这颗眼中钉终于被拔了出来,会高兴成何种模样。
母亲草草用过早膳,便以心绪不宁为由,去了后院的佛堂里。
跪在蒲团上,她膝盖被硌得生疼。
“这蒲团为何如此之硬?”
“管事便连这点小事也不尽心吗?”
胡管事急忙解释。
“夫人您不记得了?”
“是那年您说的,求神拜佛最重要的是心诚。连蒲团都要挑最好最软的,何来诚心。”
“老奴,才不敢轻易换去。”
她想起来了。
那年我膝盖跪出了血,求她为我换个塞棉花的跪垫。
她打翻了茶碗,骂我对阿姐不够尽心,是十足的白眼狼。
也是她亲自吩咐管事的,盯着我每日跪在那柄蒲团上,念完九十九遍莲华经。
那年,我才四岁。
在她的刻薄里,跪坏了一双腿。
其实,胡管事撒了谎,自从我跪坏双腿,蒲团早就换成了柔软的棉心。
现下的蒲团,是他刻意换的,大抵是要唤起母亲对我的亏欠。
母亲终究没再说话,沉着脸,像我一样,跪在那个坚硬的蒲团上。
不过跪了半个时辰,她便有些坚持不住了。
耐着性子一字一句不出差错地念完整篇经,竟用了一个时辰。
佛经字句,复杂拗口,稍错一个字,便要重新来过。
饶是练过几年武功的她,也汗湿了衣襟。
“阿锦,从来都是这般念下去的吗?”
管事没有看母亲脸上的灰白,如实回道。
“不是的。”
母亲顿时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她怎么可能吃这种苦头,指不定如何偷懒蒙混过关,枉我……”
“二小姐都是跪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