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修琪之事扰了皇上、太后的兴致,宴会早早结束。
太后念在玉桑宁献礼有功的份上,为贺修琪找了太医。
玉桑宁站在马车旁,微阖着眼,默默地在心中盘算着。
一旁的傅轻语抹着眼泪,拼命地拉着贺修琪的手,嘴里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修琪身患腿疾,宁……,世子妃怎么忍心让他们这么打他啊!”
周围站着的都是前来参加寿宴的,见了贺修琪那副血肉模糊的惨状,痛到面色惨白,心中也有些不忍。
毕竟才五岁,受了这样的惩罚,还能只顾咬牙不掉泪,还真是有点气节。
“哎,皇上今日也实在是罚得重了些,我家那顽猴,平时也是这幅上房揭瓦的模样,他也才五岁,不过你们看那个侍郎家的庶女,倒是对这世子妃的嫡子挺上心的。”
身边的尚书夫人冷哼一声,“你替人家孩子难过个什么劲,人家爹娘都还没说话呢!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话一语双关,大家也都能听得明白。
谁会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管,用一个外人来有情有义。
这种装模作tຊ样的菩萨心肠,谁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玉桑宁低着头听着众人的议论,忍着恶心挤出眼泪再用力拭去,几次之后尽也让双眼变得红肿不堪。
她微微抬头,抹着眼泪轻声说道:“轻语,修琪有我呢!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会苛待了他,你还是快些回家吧,侍郎大人还等着你呢!”
此话一出,那群看好戏的夫人们,更是议论声不断。
然而傅轻语哪肯那么轻易随傅聪回去!
玉桑宁不说话还好,说了她更受刺激,这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怎么忍心不跟回去看着他痊愈。
于是傅轻语转身直接跪在了玉桑宁的面前。
“世子妃,我在府中这几年也算是看着修琪长大的,他如今这般痛苦,我回去也不安心,总归我与父亲走散这么多年,回家也不急于一时,还请世子妃允许我随您一同回去,待修琪身上的伤痊愈,我便自己回侍郎府!”
这种请求,谁听了不从心眼里瞧不上她。
和父兄失散多年不想着团聚,偏偏人家的孩子受了伤,她倒是比这亲娘都上心。
一些有心之人想到今日带她来的是西南世子贺子冠,便都了然了。
都是深闺大院出来的,谁不知道谁家是什么样子。
就是苦了这位世子妃,这几年一心扑在了孩子身上,冷落了相公。
最后被这狐媚子勾搭了相公还收买了儿子的心。
周遭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远处的萧鼎山和单崇也黑了脸!
他们本想趁着今日太后寿宴,等人群散去寻个机会和玉桑宁见上一面。
哪成想会遇上这种荒唐的事情。
萧清言知道自家女儿的脾气,这傅轻语这一跪,怕是桑宁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父亲,将军,咱们还是先回吧,琪儿被打成那样,宁儿心中定是不快,咱们还是不要过去让她徒增些烦恼了!”
萧鼎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上了一旁的马车。
单崇双手背在身后,远远的看着女儿扶起傅轻语,心里憋屈。
“从小她见的都是大玉最好的儿郎,为何会偏偏中意贺子冠那样的……”
后面的话,单崇不想再说,长吁一口气,也转山上了马车。
太医姗姗来迟,跟着进入马车之后,一行人开始往世子府进发。
再好的马车也会有几分颠簸。
这点子颠簸在常人眼里不算什么,可在贺修琪看来,那就是磨人的痛苦,马蹄踏在地上一步,他伤口的痛苦就加深一分。
傅轻语看着儿子这幅样子,简直心如刀绞。
直接起身顶开了玉桑宁,俯身搂住了贺修琪。
这幅逾越的举动,看得一旁的太医一愣一愣的。
本来玉桑宁还想装装样子,现在傅轻语这一下倒是把她解脱了。
她一脸尴尬地看了眼太医,“轻语平日里对修琪照顾有加,是真的疼爱他!”
有了给了台阶,太医也赶快跟着下了。
“是是是!傅小姐对少爷还真是疼爱的紧啊!”
这会儿贺修琪听到二人这么说,赶忙紧紧的搂住了傅轻语。
虚弱的流着泪:“轻语姨,你可千万不要走,琪儿舍不得你!”
傅轻语用力点头,心中对玉桑宁全是怨恨。
作为娘亲,玉桑宁为何不极力去保下自己的孩儿,为何不去替自己孩儿受罚?
这么多怨言,她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任凭泪水流淌,滴到贺修琪的伤口上,贺修琪还会因为伤口被有盐分的液体刺激而更痛苦,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大喊大叫了,甚至连皱眉的力气也没有了。
玉桑宁拿手帕捂着眼,她极力克制才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一丝愉快。看着傅轻语想发疯又不敢,只能憋红了脸的模样,玉桑宁实在是畅快不已。
车快到将军府,玉桑宁拿着帕子又擦了擦眼角,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叫停了马车:“停车,我想起附近有一家药铺,我曾为将军购置过其中的跌打药,治疗外伤红肿有奇效。你们先回府吧,我去购些跌打药丸来。”
玉桑宁此话一出,傅轻语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头至宝在这个恶毒女人心里也不是那么不重要。
毕竟玉桑宁名义上还是贺修琪的亲娘,不说抚养这么多年的情谊,单说三纲五常,这玉桑宁也是要疼爱自己的亲骨肉的!
白苏搀扶着玉桑宁下了马车,待到回府的马车行出了一段距离后,二人像小时候一样偷偷溜进了将军府旁边的窄巷里,直奔将军府的后院而去。
在将军府后院的西南角处,有一角矮墙。玉桑宁打小就是坐不住的性子,一旦被拘在府里,就会想尽办法溜出去玩。这处矮墙如今竟然还在。
玉桑宁仍记得她尚是豆蔻之年从这里翻出府去逛集市的景象。
记忆里总是阳光明媚,白苏也还是个小丫头,紧张巴巴地跟在她后面,喊着“小姐”,看到她盯着什么新鲜玩意儿多看了一眼便立刻掏出钱买下来,玉桑宁的月钱用完了白苏就直接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钱。
二人总是在府中用饭前慌慌忙忙赶回来,手上提着花灯或是蝈蝈。
玉桑宁忆起往事,心下柔软了几分。
府中多年未变,二人如同当年那般,熟门熟路躲开巡逻侍卫,一直走到了单崇的书房前。
还未到门口,便听到了单崇大吼,“区区一个下人,也敢对世子妃的举止说三道四?还敢在大殿上抢风头?贺子冠那小儿真是不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
萧清言语气中尽是无奈:“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五年来,你一直熬着面子,桑宁一直都因为此事不愿回家。你还是改改你这脾气吧,我实在是……想宁儿……找机会接她回家看看吧。”
说着说着萧清言又忍不住落下热泪。
玉桑宁在门外听到父母亲的话,心中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