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甯借着落座的姿势垂了眸光,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洛芷,她的好妹妹,竟比前世还早进府几日。
难怪俞霜纨怎么快就去请她过来。
“焱儿可好些了?”
“大哥已经醒了,还要多谢母亲思虑周全,将大哥从前的长随送去。”
洛甯一脸感激地道。
“这孩子又说胡话了,母亲不为你们兄妹几个思虑,还为哪个思虑?”
俞霜纨的语气慈爱得不行。
“请大姑娘用茶。”
洛甯身前站了一个曼妙身影,那嗓音十分清婉动听。
她没有马上伸手去接茶盏,而是握紧雕花椅上的把手,低着头蹙紧了眉头,采葛忙蹲下身子查看。
“是不是脚伤又疼了?”
俞霜纨先是看了眼那奉茶婢女,而后担忧道。
“多谢母亲挂心,是有些疼,大概是方才多走了几步路。”
洛甯轻声道。
“姑娘的脚扭伤得厉害,现下正是疼得厉害,实在不是走动的时候。”
采葛察看过后站起身,平静地说道。
俞霜纨脸上立时闪过难堪之色,这不就是在点自己不顾洛甯的伤势硬是唤人前来。
“没事,就方才那一下疼得厉害,现在已经觉不出了。”
洛甯道。
余光瞥见一旁那抖得不行的手,还有茶盖与茶盏碰撞的声音,洛甯终于伸出手。
一旁的洛芷忙松了一口气,她前世没有做过这服侍人的活,穿越过来后,也无暇学这些规矩,这捧着茶盏在手里不过半刻钟,她就端不住了。
如今见洛甯的手已经碰上茶盏,忙撤回了手。
呯!
下一刻,茶盏落地的声音却是把她吓了一跳,见有一块碎瓷往她身上飞来,她下意识地踢开来。
“姑娘小心!”
洛甯还tຊ没动作,就被采葛护了个严实。
“采葛,你没事吧?”
“奴婢无碍。”
采葛看了洛甯并未被碎瓷伤到,轻声说了一句,重新起身立到了一旁,看着洛芷的眼神却是极冷淡。
“拾冬,快请府医……”
“夫人不必劳烦,采葛自己就是医女,回去上些药就好。”
俞霜纨正要叫人,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拒绝了,面上有些讪讪的。
“这丫鬟看着倒也眼生,难不成是外边新选上来的,还没学过规矩?”
洛甯疑惑地问道。
“奴婢是见大姑娘接住了茶盏才松的手,后见那碎瓷片飞来,来不及多想……”
穿着婢女服饰的洛芷习惯性地作出前世惯常的姿态。
俞霜纨一听这话就知不好,再看那采葛的脸色冷得厉害,心里便是一个咯噔。
她心中虽有谋算,但侯爷还未回府,芷儿这事还要等些时候,何况长公主府的人还在,她这几日亏不得洛甯这丫头。
“所以你就敢让这碎瓷片伤着大姑娘?南阳侯府真是好规矩,下人做错了事,直接赖在主子身上。”
洛甯刚动了下唇,看着沉静的采葛竟是抢先冷声讽刺出声。
“我……奴婢……”
“够了,还快向大姑娘和采葛姑娘请罪求恕!”
俞霜纨赶紧打断了女儿的话。
“是,夫人。”
“都是芷儿伺候不周,还请大姑娘和采葛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绕过奴婢这次。”
洛芷咬紧了唇跪下,说着心底万般不愿的话。
“女儿一直都知母亲宽和,但我们侯府毕竟是勋贵,这该严规矩的时候还是得严些,不然就让人瞧了笑话。”
“大姑娘说的是,拾月,你带芷儿去院子里跪着,让她好好反省两个时辰。”
俞霜纨见洛甯没有顺坡而下的意思,采葛又是一脸的不悦,只得吩咐了自己的大丫鬟一句。
“是。”
拾月犹豫了一下,但看到主子的眼色,忙应了声,将地上跪着的人拉了出去。
大概是为了让洛甯或者采葛见着,洛芷跪在门前的台阶下,正对着屋内。
“甯儿,你今日可有见过胡六?”
俞霜纨只往门口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胡管事?”
“女儿不曾见到。”
洛甯一脸莫名地摇摇头。
“当真没有?紫菱那丫头跑着回来说你被山贼掳走,虽说是场误会,但当时把府里的人吓得不轻,我就让胡六带着人去外边寻你。”
“会不会是胡六在找你时冲撞到了什么贵人,被扣下了?”
俞霜纨一脸不错地盯着洛甯,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异样来。
“这事女儿是真不知道,按理说胡管事素日行事稳妥得很,就算遇见那些贵人,也会恭恭敬敬的。”
洛甯心知俞霜纨是知道了晌午后发生的事,应该是陆希礼派人告诉了洛芷,前世可是陆希礼大摇大摆地送自己这个已经被山贼毁了清白的人回来。
“这不是怕胡管事找你时太心急,稀里糊涂地和贵人杠上了,胡家毕竟是你祖母的陪房,这胡管事平日里又得她心意,若就此下落不明,你祖母那里怕是不痛快。”
“就算是贵人,胡管事只要报出南阳侯府的名头,自会有人找上府来论理,母亲和祖母很不必担心胡管事会就此失踪。”
洛甯似听不懂俞霜纨拿祖母威吓自己,倒是温声细语地安慰起来。
“这些话倒也有理,看来长公主的确会调教人,大姑娘不过与她共处了两个时辰,说话行事竟与从前大不相同。”
有公主府的人在跟前,俞霜纨就是知道实情也不能拿来问洛甯,但洛甯出乎意料的神态自若和密不透风的应对让她有些憋屈,话里带了些阴阳怪气。
“也罢,你先回自己院子吧。”
俞霜纨知道今日从洛甯嘴里套不得话,就打算将人打发回去。
“女儿告退。”
洛甯被采葛搀扶着起身,对着俞氏行过礼后往门口走去。
出了屋子,阶下的人已经跪得摇摇晃晃,脸被晒得通红,两只膝盖不住地挪动。
洛芷两辈子也没受过这罪,感觉到上边有一道阴影覆下,抬头一看,正是让她受难的洛甯,眼里全是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