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岁宁的心也是越来越沉,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看来,那种不详的预感没有错,真的是冲这里来的。
可她招谁惹谁了,怎么连官兵都找上门了?
“官爷,那只猫就在这里头。”
林诚录推开这扇门,将官差们往里引。
官员手里的火把,照亮了这间祠堂。
一股阴风扑面,许多黑底白字牌位乍然入眼,恍入墓地。
为首的几个官差吓了一跳。
“什么鬼地方。”
“是祠堂,让官爷受惊了,”林诚录给官爷赔着笑,见林岁宁站在那,催促道:“快把那只黄猫抱出来交给官爷。”
林岁宁问:“为什么?”
这么多官兵,这样兴师动众的来,不可能只是要她的猫。
官爷仗着身高,目光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遍,严肃道:“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寻猫,请姑娘赶紧把猫交出来。”
林岁宁睁大了眼。
“为什么?”
派这么多人来,还大半夜的,好似是十万火急的事,难道真的只要她的猫?
官爷皱起眉,神情不虞。
林诚录斥责道:“多嘴问什么?太子殿下还能伤一只猫吗?你妹妹留在东宫了,太子殿下是为了你妹妹,要接猫去和你妹妹团聚!”
林岁宁愣住。
所以三妹被太子看中了吗?
可是呆呆跟三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去跟三妹团聚?
林诚录见她还在犯肘,自己进屋子一顿找。
李玄泽从床底下艰难的爬出来。
刚露个脑袋,就被站在床边的林岁宁一脚踢了进去。
这屋子里就那么点地方。
林诚录找了一圈,很快出了身凉汗。
“猫呢?”
林岁宁不吭声。
把呆呆接去给三妹,她就不能同意。
三妹跟继母一样,很讨厌猫,一定不会善待呆呆的。
她既然已经被太子看上了,为什么非得把呆呆要去。
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是为了给她母亲报抓伤之仇么?
林诚录急得拍大腿。
“你再不把猫交出来,我要你姨娘死!”
林岁宁咬紧下唇。
他不会动姨娘,姨娘有用,说这种狠话只是威胁她罢了。
但她现在面对的是太子的人,十条命也不够犟的。
可是,是她把呆呆带回来养在身边的,怎么能亲手将它送到豺狼虎豹身边去?
她怎么对得起呆呆?
官爷瞧着这情形,调侃道:“姑娘,满十五了吗,这是活腻了?”
李玄泽痛苦的在床底下像蛆一样扭来扭去。
他刚刚被林岁宁那一脚,踹到了腰眼里,疼得要命。
这傻女人,干嘛哎?
老夫人在此时出声:“猫在那榻底下。”
众人顺着老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向林岁宁身旁的矮榻。
林岁宁呆立在原地,任由父亲粗鲁地将她拉到一旁。
她眼看着父亲蹲下身,在榻下捞出了柔弱无骨的呆呆。
“你轻点——”
到头来,她只能说这一句。
林诚录把猫交到官爷手里,笑呵呵地说:“这就是我们家三姑娘的猫,呆呆。”
官爷也笑着对他说:“先恭喜了,你家三姑娘福泽深厚,林大人你不久之后也必成长安的新贵。”
太子找了那么多天的姑娘,今日总算有了结果。
官爷自然清楚,自己是替太子中意的姑娘找猫,眼前这位是姑娘的父亲,自然该礼敬三分。
哪怕林诚录再墨迹,他也不敢催上半句。
林诚录乐得合不拢嘴。
“哎这可不一定,全凭太子殿下心意了。官爷走好啊,下回来府上喝茶!”
“一定一定!”
李玄泽被那官爷接过抱在怀里,身子磕着硬冷的铠甲,心里暗骂了句。
糟老头子还敢撒谎,他什么时候成了林芳菲的猫?
他抬起脑袋,对上林岁宁那双通红的眼,他心头忽然一紧。
喂,别哭啊,很快就再见面了。
很快!
官差们走没了影。
林岁宁还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开眼。
林诚录拍拍她肩膀。
“岁宁啊,太子中意你妹妹,至少能给个良娣之位,咱们家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你那只猫往后在东宫,吃的是山珍海味,也不必你操心了。”
说到飞黄腾达,他神色中透露出的向往和激动,有种异样的光芒。
林岁宁看着他,问:“为什么要谎称呆呆是她的猫?难道没有呆呆,太子殿下就不中意她了吗?”
林诚录一噎,沉下脸色。
“胡说八道什么。”
林岁宁追问:“那为什么要支开我说话,又让我不必去东宫了?”
当时,周大人忽然叫她一人退避。
他们在正堂中商量了一通,再叫她进去时,父亲对她便只有一句话:岁宁啊,你不是放心不下那只病猫吗,你就不必去东宫了。
林岁宁本来就放心不下呆呆,对见太子没有半点兴趣。
既然父亲这样说,她没有半点意见,当即离开正堂,去了祖母的院子。
可眼下想来,这里头稀奇古怪得很。
林诚录叹息说:“岁宁啊,让你不必去东宫,是周大人的意思,周大人对你有意,你要好自珍惜。”
林岁宁摇摇头。
“三妹是凭借我的猫,冒充太子要找的姑娘对吗?”
“那她便是把脑袋搁在了刀刃上,随时准备以死谢罪。”
“富贵险中求,是这个求法吗?”
“你们活腻了,却还要拉上我的呆呆,你们这些人真是贪心不足,死不足惜。”
她炮语连珠,一字一句都在戳林诚录的肺管子。
林诚录涨红了脸,高高扬起手。
林岁宁丝毫不打算避让。
“打啊,你就是打死了我,你们也死定了。被三妹冒充的那个姑娘,早晚会出现,你们欺君之事,也迟早会被戳破!”
林诚录握起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眸中充斥厌恶嫌弃的神色。
好似下一瞬,他的拳头便要落在女儿的身上。
老夫人盘着手里的佛珠,沉沉道:“忘恩负义,是要有报应的。”
林诚录低垂视线,似回想起来什么,眼底涌现许多复杂的神色。
他咬了咬牙后槽,放下手。
“芳菲的确姓林,也的确养猫,至于太子殿下把她当成谁,那是太子殿下的事,芳菲不曾冒充任何人,何罪之有?”
昏暗之中,老夫人突兀的笑了一声,似嘲弄。似悲哀。
林诚录转眸向老夫人。
“母亲,打扰到你清净,是儿子的不是,儿子这就带逆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