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女扮男装,所以处处拘束,而公子温雅,现下定也拘谨。往日都是亭松照顾他起居,他是不是怕喝多了水不方便,这才忍着渴?
想了想,她含蓄道:“属下就守在这。公子您若是想饮水,或有别的需要,可以随时叫属下。”
怕他拘谨,她又说:“不必顾虑。”
但话虽如此,程令雪却很紧张,心里暗求公子:要不您还是再忍忍吧,说不定亭松马上就来了。
姬月恒看过去,少年虽口口声声说着“不必顾虑”,可自己却正蹙着眉,纠结的模样像个赧然的少女。
那错觉又来了。
他揉了揉额角:“我想透透气。”
有她上一句话在前,公子这样说,程令雪只当这是含蓄的说法。
咬咬牙,她上前扶着他起身。
上次扶他时是初次见面,她太过紧张,此时公子清醒着,感受着他孱弱的步伐,程令雪看出他是左腿小腿没知觉,右腿虽乏力但并无大碍。
扶着公子到了底下,程令雪手稍稍松开:“公子自便?”
公子转头:“你不扶着?”
混迹江湖已久,她多少知道些东西,也听说富家公子哥万事都要伺候,自然而然地误解了他的话,惊诧地问他:“……您竟还要扶啊?”
公子:“你觉得呢。”
她的手顿如石块僵硬。
姬月恒察觉了,这少年的过度生分让他深感无奈,淡道:“扶着。”
黑暗中,程令雪越发僵硬了,各种思绪在心里混战一团。
最后一个声音胜出了。
不,她做不到。
就算这样可以让公子更信任她,就算现在公子只当她是个男子,
就算……
就算怎么样都不行!
心里虽不悦,但直接拒绝容易让公子觉得她身为下属不够敬重他。程令雪寻了个合适的借口。
“我……属下手脏,怕玷污了公子的……贵、贵体!”
回应她的是青年的许久沉默。
不说话的时候,这方天地尤其安静,气氛有几分诡异。
程令雪觉得似乎不大妙。
“公子?”
公子还是没有回话。
过了许久,他深深吸了口一气。
“你以为我想让你扶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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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属下服侍公子◎
姬月恒无言地仰面望着那四面高崖中间露出的一小片夜空。
懊悔漫上眉间。
方才,他该继续的。
“罢了。”
公子情绪一贯渺然,有时淡得像假人,可这回程令雪从中这句“罢了”中觉出明显的嫌弃和无奈。
他态度明了,她也不迟钝了。
是她以为权贵子弟万事都要服侍,把公子说的“扶”想歪了!
“属下的意思其实是——”
“不必费心现编。”
公子体贴得让她更为尴尬。
“我虽体弱,但亦能自理,真有需要时,守在附近即可。”
程令雪窘道:“属下扶您回去。”
她舌头还有些捋不直,一个“扶”字说得烫嘴。公子话音幽凉:“都是男子,有那么可怕么?”
折腾许久,长夜已过半。
回到石洞,火光甫一映在身上,为两人蒙上一层假面。
程令雪又是那清冷寡言的少年护卫,公子也还是瓷观音般疏离易碎的贵公子。方才他发病时双双失去理智的对峙也好,因为话说得太含蓄爆出的一场乌龙也罢,仿佛是错觉。
公子睡着后,她倚着石壁发呆,渐渐地眼皮竟沉得支不住,挣扎着想起来,整个人却像被锁在石棺之中,她用了全力,要压在上面那层厚重的棺盖,眼帘总算掀起一道细缝。
隐约见到一只白得发冷的手,指节修长白净,手心安安静静地躺着几粒五颜六色的糖豆,一颗,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