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万籁俱静,只有屋檐上融化的雪水滴落的声音。
江染眠听完陆知年说的一切,眼神茫然而错愕。
“你说,芸汐是为了让你和皇上放弃对彼此争斗的念头才会……可是,她为何不能直接劝说你们?”
陆知年眸底的情绪瞬息万变:“因为,她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我和祝明慎。”
两个男人都不是会服软的性格。
祝明慎忌惮陆知年的权势,惟愿能一击既败,斩草除根。
而陆知年对于祝明慎无故的疑心,感到恼怒。
他们又怎么会可能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将心里话都剖出?
祝芸汐正是明白这一点,知晓她的劝说两人都不会听,可身为长公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君臣离心,害得整个江山覆灭。
所以,她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来结束这一切。
而她将一切都慎重仔细地考虑了,却唯独不在意自己。
正如三年前,为了护住祝明慎,祝芸汐毫不犹豫地喝下那杯毒酒一般。
她始终都带着赴死的决绝,不曾犹豫一瞬。
江染眠眼眶已然通红,她偏头深吸了口气,将酸涩的泪意生生忍住。
“从前我答应过她,待来日她成为长公主,由我来保护她和北昭。但我没做到,甚至……甚至根本不知她承受了什么!”
陆知年缓缓看向她,薄唇抿了瞬:“她不会跟你说的,她对你一直心存愧疚……大抵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昨夜求了那道与我和离的圣旨。”
她倏地就想起了昨夜祝芸汐说,若是自己有机会能和陆知年在一起,一定不要错过。
竟是这个意思?!
祝芸汐竟是从在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然策划好了一切吗?
求和离圣旨,与在乎的人告别,最后……赴死。
江染眠心口一阵抽疼,悔恨如潮水般地从心底涌上喉咙。
自己为何就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而陆知年的悔恨不比江染眠的少。
他今日进宫,本就是想与祝明慎好好谈一谈的,他不想再让身子虚弱的祝芸汐再为这些事跟着伤心劳神。
然而谁能料到,所有事情都只差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心里的窟窿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一把锯齿,血肉模糊地翻出来,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陆知年眉心拧成了一团,神情却溅出凛冽的寒光。
从见到祝芸汐躺在血泊之中开始,他的思绪就一直都是混乱的。
直到此刻,他才露出茫然的神色——
为何他的心……会这么疼?
好似心脏被掏空一般,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陆知年神情木然,眼里却溢满了疼痛。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江染眠清浅的声音。
“知年,你爱上芸汐了,是吗?”
她虽是在问,可那语气分明笃定。
连续两次听到别人说自己爱上了祝芸汐,陆知年的脑中的思绪更加混乱。
他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可还是没忍住抬声:“我对她从来都不是爱!”
闻言,江染眠的神色仍没有半分波澜:“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陆知年的声音像快要融化的冰,有颗粒在摩擦着喉咙,“况且她对我也不是爱,她是为了北昭和祝明慎才会嫁给我,这段姻缘……本就是错的!”
不料,话音刚落,江染眠倏然就冲到了他面前。
她红着眼直视着他:“谁说她不爱你?”
“若是她不爱你,她为何要牺牲自己来保全你的地位?若是她不爱你,她为何要因你一句话就放弃了三书六礼、凤冠霞帔?!”
“知年,若是你这三年有一次仔细地看过她的眼睛,也该发现……”
“那里面皆是对你深切却不能言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