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会,寻人的一队锦衣卫们就攀到了岩洞门口,将二人带了下去。
之前寂静的峡谷中,已满是船帆。
孟荷和萧慎被带到了荣安帝的福船之上。
荣安帝立于甲板,看着被放在轮椅上推过来的萧慎,又瞟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孟荷,一副担忧神态:“谨之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别的事情,之后再说。”
“咳咳。”萧慎使劲儿才平缓了自己气息,告罪道:“臣办事不利,竟还要陛下来寻臣,扰了陛下兴致,实在不该。”
“无事。”荣安帝摆手,“你们活着就行,再说了,那水匪不是已经被你清缴,也算将功补过。”
“朕说了无事。”荣安帝坚持道,“出了此处,不过三四天便能到东莱境内,朕已要周怀明派水兵前来接洽,你不必忧心,下午好好养伤吧。”
“陛下...”萧慎还欲开口,就被自己一连串的闷咳打断,荣安帝吩咐锦衣卫道:“将你们指挥使送下去吧,朕让人给他另备了一艘船,一会儿,王智会带着太医过去。”
说着,便要离开,路过孟荷身边时,荣安帝脚步顿了顿:“孟荷是吧,你也辛苦了,好好照顾谨之。”
孟荷小脸苍白,战战兢兢行了个礼:“臣女明白。”
待离开荣安帝福船,被安置好之后,孟荷才恢复平常模样。
“你先去沐浴,一会儿太医来时再过来。”萧慎躺在床榻上对她道。
“我先给你擦擦吧,省得一会伤口沾了脏东西,我也不急于这一时。”孟荷还是硬不下心,丢下他不管。
“不用,若你太过懂得怎么照顾病患,反而令人生疑。”萧慎摇头,“去吧。”
孟荷这样的女子,本应该就同深宫内院其他女子一般娇养着的,若她对待这样的伤口都能面不改色,照料有方,确实不太合理。
她现今还不想惹人关注,便给萧慎倒了杯水放在手边,自己下去梳洗了。
待她回到卧房时,荣安帝派来的太医已经到了,一旁还站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手持拂尘。
想到方才荣安帝的话,孟荷心知肚明,此人就是御前大太监,王智。
她甫一进门,恰好太医正在清理萧慎创口,一盆混沌血水放在一旁。
孟荷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身子倚在门扉上,不敢再跨一步了。
王智行了个礼,过来虚虚扶着她:“萧夫人,不必担心,萧大人没有性命之忧。”
他引着孟荷到一旁美人榻上坐下,安抚道:“太医说,幸亏萧大人的箭取出来了,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凶险,想来是夫人所为,真是有决断、有胆色。”
孟荷用帕子捂了口鼻,头偏向一旁,不敢看萧慎,小声道:“是夫君叫我弄的。”
“可他后来一直血流不止,想来是我愚钝,不知道伤了他何处筋脉,幸得陛下派人来得及时,否则我怕是要害了他。”
说着,她泫然欲泣,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智从一tຊ旁食盒里抬了碗燕窝粥出来,递给孟荷,温度正好:“萧夫人,用些东西,压压惊。”
孟荷接过,却只是放在手中,不停用勺搅动,心不在焉的样子。
终于,太医吁了一口长气道:“好了好了,属下将大人的伤口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之后几天大人要好好卧床休息,伤口不得沾水。”
孟荷忙起身来到太医面前,行礼道:“谢过太医,不知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地方?”
太医看了眼王智脸色,王智微微点头,将孟荷及太医都引了出去:“给萧大人休息,我们出去说。”
太医在门口给孟荷交代了用药及忌口,孟荷又对着王智和太医谢过,送了两人乘小舟离开,她才推门进了卧房。
“我是不用担心你露馅了。”萧慎半倚在床头,悠悠道,“你方才的表现,便是我也挑不出什么不对来。”
“我还担心太过了些。”孟荷从一旁端来热水,拧了拧巾帕,“我替你擦擦。”
她伸手,一点一点替萧慎清理,闷声不言。
萧慎也大气不敢喘一声,肌肉紧绷。
“放松,再使劲伤口要崩了。”孟荷终于还是忍不住,隔着巾帕轻轻拍了他一下。
萧慎这才像被打开了开关,“你还在生气?”
“不气。”孟荷道,“方才沐浴时我想明白了,是我思虑不周,一开始替你取箭头时,便该弄得狼狈些,免得你还要受二茬罪。”
萧慎先前说得对,她如今,是不能暴露自己会医术的。
萧慎先前自伤,她断定他是为了在荣安帝面前演戏,如今想来,恐怕也是为了替她遮掩。
是她误会他。
“我没与你说清楚。”萧慎却道,“算我们二人都是好心办了坏事,互相原谅这一回吧。”
孟荷知道他是为了开解她,其实一开始,萧慎便已经同她说,不要管他的伤了,是她放不下自己的医者之心。
萧慎此人,确实心思深沉,便连体贴别人这样的事,都悄无声息,需要别人去猜测。
孟荷叹了口气,决定跨出一步。
“我们不如约定,除了我们如今不能告诉对方的秘密外,其余时候,要做什么,里头到底有什么深意,都要与对方说得清楚,否则实在坏事。”孟荷直视他道。
“尤其是大人你。”孟荷将散着热气的帕子往萧慎后颈一放,烫得他一个机灵,“我看不清你,我便只会依自己的想法行事,或者逼你开口。”
“我很麻烦的,所以大人还不如一开始,便与我说得清楚明白。”
“大人同意吗?”
孟荷清凌凌一双眸子看着他,里面盛满了意气与决心,灼灼逼人,萧慎只觉得比颈子上的帕子,还烫得他浑身飘然。
“好。”他声音带了些涩意,答应了她。
可他心中却有无底洞,在吞噬他周身所有的暖意。
除去那些秘密,他又能告诉她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