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宁虽也才双十年华,对朝堂斗争心里却明白得很。
她将目光落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申国公身上,不禁勾了勾唇角。
看来房氏的枕头风威力不小啊,竟能鼓动申国公在朝堂上对她发难!
或许是申国公早就想趁此机会拿捏他们姐弟,想在权势上更进一步?
就犹如前朝,李氏家主与太后勾连,废立皇帝,逼迫新帝称其为亚父,入朝不趋,赞拜不名,那等权势,申国公也算三朝元老了,他会不动心?
姜永宁在坐上监国长公主这个位置开始,就在防备他这一手了。
如今也到了一较高下的时候!
礼部侍郎的折子写的文采斐然,叫他这么一念,连姜永宁自己都恍惚自己真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按律简直应该推出去斩首示众。
姜洺珏被气得跳脚,连眼圈也渐渐红了,愤愤道:“老匹夫,你住口!你不许这么说!”
礼部侍郎昂然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不罢免长公主的监国之责,臣祈愿告老还乡。”
“你……”不等姜洺珏说话,户部、工部、礼部还有好几个御史纷纷站出来,道:“臣要弹劾长公主不敬尊长,滥用私刑。”
“臣弹劾长公主……”
一时间朝堂上竟有三分之一的人站出来,御史倒也罢了,只是六部官员大都牵涉其中,他们是一国之基,若是都告老了,谁干活?
姜洺珏的脸阵红阵白,他年纪不大,却也是知道厉害的,怎么也不会一口气把这么多官员都撵回家,可要他罢免长姐,那更是万万不可。
只有长姐是真心为着自己的,她若是失了权,自己这个小皇帝只怕也要叫他们生吞活剥了!
“今天朕身子不适,就先退……”
“陛下!”姜永宁从帘后走出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微笑道:“这几日陛下的确劳累,此事就由我来处理吧。”
“长姐……”
姜永宁转过身,方才的柔声细语尽皆化做了眼底的寒冰,口中的刀子。
“尔等弹劾本公主这么多罪状,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最先发难的礼部侍郎道:“公道自在人心,何须证据?若公主实在要证据,那么臣只有一句话,天下诸君有眼睛,会看,生了双耳,能听,这些时日,公主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
“一字一句,实在不算冤枉了公主!”
姜洺珏嗤笑一声。
就这?
“真是怪了,若说别的,倒也罢了,只是不悌不孝这一条……太皇太后在宫中颐养天年,从不干政,不见外官,你等是如何论断本公主不孝的?”
礼部侍郎梗着脖子道:“自然是太皇太后受了委屈,亲口告知微臣的!”
“大胆!”姜永宁勃然变色,厉声斥骂道:“你竟敢私窥宫闱,这岂非犯上作乱?来人,将这犯官拖下去,庭杖三十,押入天牢细细审问!”
庭杖是太.祖时期就定下刑罚,专门给犯官发明的。
太祖脾气暴戾,又是以武立国,稍有不如意就把大臣拉下去打屁股,久而久之,不少言官御史甚至以被庭杖为荣,以此邀名卖直,谋个直言敢谏的名声。
是以,姜永宁的命令刚传下去,就有一群御史站出来,弹劾的弹劾,求情的求情,简直满脸写着快来揍我。
反正受罪的又不是姜永宁的屁股,她挑了几个跳得最高的拖出去打。
铁血手腕压制了朝臣之后,姜永宁又看向了申国公。
从始至终,他都稳坐钓鱼台,放狗咬人,自己不动如山。
想什么美事呢?!
姜永宁朝下面递了个眼色,一个绿袍小官便站了出来,扬声道:“臣刑部主事安玉绳有事启奏。”
“臣已查明,申国公贪污国库军饷一百九十万两,卖官鬻爵,安插亲信,窥伺皇权!这是证据,请陛下、长公主明鉴。”
放狗咬人,突然被咬,申国公急了,跳出来喝道:“黄口小儿,胆敢胡言!”
姜永宁淡笑道:“安主事,申国公乃是朝廷重臣,一年光是俸禄就有几千两银子,再加上御赐的田庄,也能收入几万两银子,岂会贪污国库呢?”
安玉绳直接脱下了官帽,朗声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长公主大可去去申国公府上搜一搜,若是白银少于百万之数,臣愿以命相抵!”
这时,又有好几名官员站出来弹劾申国公,还各各都有证据!
看着申国公惊怒交加的模样,姜永宁也只好装作非常为难的样子,道:“申国公,事已至此,本公主也只好派人去查一查了。”
“在水落石出之前,还请申国公去诏狱委屈一下了。”
申国公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可他不服气,也想不通,长公主仅仅监国才半年,怎会在朝中安插这么多人手?还拿到了他的把柄?
难道她早防着自己这一手?
绝望中,申国公颓然闭上了眼睛,任由殿前武士将自己拉出去。
打压了这个倚老卖老的蠹虫,姜永宁心情大好,等处理完朝政,回到寝殿时,天已经黑了。
累了一天,秋怜早就安排好了热汤洗浴,这边泡着澡,吃着点心,听雁回禀报说,质子受了一天刑,已经全招了。
这让姜永宁有些意外,那可是陆霁清,会这么软骨头?
“他招什么了?”
“他说那个人名叫陆九,是他的贴身暗卫,跟他一块来到大乾,护他安全的。”
姜永宁蹙了蹙眉,“还有呢?”
雁回一顿:“没……没了。”
“这也叫招了?这跟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区别?本公主需要知道一个暗卫的名字吗?本公主要的是他的去向!还有他潜伏大乾都做了什么!”
雁回一阵语塞,说不出话来。
雁声试探着道:“质子还说,说想见您。”
正好,姜永宁也想见见他。
偏殿里,才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陆霁清浑身是伤,浑身是血的伏在塌上,若非他身躯还在起伏,姜永宁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要死了。
一股莫名的酸涩堵在心口。
姜永宁走上前去,轻轻碰了碰他。
陆霁清身子一颤,眼睛还没睁开,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一股温暖的水汽将他包裹。
“永宁……”他低低呢喃着。
“我不想害你,求你……信我。”
“信你?”姜永宁眸子暗下去。
她信过他的,结果呢?国破家亡。
她再也不会信他了。
一瓶药放在了陆霁清面前。
陆霁清看着药,有些发怔。
“这是……”
“这是毒药。”姜永宁深深地看着他:“你敢吃,我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