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晚秋自然能感受到这份羞辱。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晏景喜欢她,但他有些看不起她。
这其实很正常,毕竟他们初见的时候,她不过是声色犬马的宴会里的一个玩物,他抬抬手,她就被送上他的车辇。
若不是她当时跪在马车中尽诉身世,哭求哀怜,她现在已是他府上的姬妾。
有着这样的开端,再加上她被送归家后,又自轻自贱的扒上了他,二人相传的信笺,从即见君子,云胡不喜,写到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1)。
哪个庄重的女儿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晏景收到信笺时的欢喜是真的,但他对她的亲贱也是真的。
即使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尤晚秋轻咬下唇,而后对他露出一个笑来,眼睫轻颤,两行泪便落了下来,看着他,神情倔强又哀婉。
泪滴在晏景的手上,湿润微凉。
他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极快的缩回了钳着她下巴的手。
而她依旧自顾自的无声落泪,没有辩解,没有反驳,但晏景心中的怒火却被浇灭了,连一丝烟都没生出来。
他等了一会,见她还在哭,干巴巴的说:“你哭什么?”
尤晚秋听到了他的声音,冷笑了一声,倔强的说:“你管我哭什么,我都要嫁人了,就是哭,也不是哭给你看的。”
分明在说反话。
晏景怒气消散,反而有些哭笑不得,他朝她递了个帕子过去。
尤晚秋带着怒气将帕子从他手上抽走,重重的擦着面上的眼泪,硬是用丝绸帕子在脸上擦出了红痕。
晏景皱起眉,他又一次伸手捉住了她的手。
她只觉得手陷进了一片温热之中,手背被轻抚了几下,是有些粗糙的触感。
他的手骨节分明,肌肤甚至要比她更白皙些,因着时常练字和骑射,不可避免地生着些薄茧,指节很长,只一握便将她的手完全笼了进去。
尤晚秋被他这举动吓的愣了一会,而晏景则将皱巴巴的丝帕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别动。”
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一丝亵渎之意,好像在擦一个价值连城的玉瓷瓶,带着点细致的小心翼翼。
尤晚秋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偏过了头,避开他的手。
好在晏景也收了手,他放开她,退开一些距离,坐到了藤椅上,凤目幽深。
她注意到,其实他跟李昭的眼睛是有些区别的,李昭是丹凤眼,不怒自威。
而他的眼睛则是瑞凤眼,眼尾上挑,若是不做出平日里那正经倨傲的神情来,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便流露出星星点点的媚意来,顾盼生辉。
就像他现在这样。
尤晚秋看着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你在康平长公主身边安插了人手,你探听我们的话。”
她说的很笃定。
若是晏景只知道她被康平长公主带走了,而不知道她们的对话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出那句要贺她成婚的话。
晏景点了点头,有些不以为意。
尤晚秋皱起眉,“她可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在她身边也安插人手?"
她想着当时在场的人,那个很刻板的常嬷嬷,还有那几个仆妇,不知道哪个是晏景安插进去的人手。
李昭她知道她的儿子这样防着她么?
“她是我的母亲。”
晏景说的很随意,好像在说“太阳自东升起”,是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
真是一对奇怪的母子。
不过尤晚秋也懒得理会他们母子的关系,她只在乎一件事。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打算,那不如我们就此分开好了。”
晏景却不像是方才那般无所谓的态度了,他极为认真的看着她,说的话郑重的好像在立誓。
“我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