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位燕夫人,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悍妇”,毕竟成婚第三日就敢提着棍子出去将饮酒作乐的丈夫一顿打。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也没那么令人意外。
其实对这位心直口快的燕夫人,众人也是同情的多,更何况她说的也是对的,现如今女子嫁人不亚于第二回投胎,虽说比起前朝,当今女子已是自由了不少,但风气tຊ之变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甚至一二百年才能往前走一点点,如今若是女子婚后和离,依旧会受人诟病。
如若家中家世好,父母开明又疼闺女的,才敢走到和离那一步。
这位燕夫人,说起来也是可怜人。好好的将门之女,偏偏嫁给了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丈夫文不成武不就不说,还日日饮酒作乐,斗鸡走马。
燕夫人本名燕苍云,父亲是大昭东北边境守将燕信。
燕苍云生于北地,长于北地,连名字中都带着北地的苍劲,如今却只能放下长枪,居于后宅,如若丈夫是个出息的,好歹还能宽慰些,偏偏嫁的是个纨绔,还是个家世了得的纨绔。
燕苍云嫁的是京城安平侯府段家次子段云朗,许是心中苦闷,在外头燕苍云不让人称她段夫人,而是燕夫人。
“燕夫人说得不错,婚配之事自当慎之又慎,只是这事儿自有各家关起门来操心,咱们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这事儿的。我的庄子近日新收获了些瓜果菜蔬,就请各位移步,尝尝这菜如何。”
康乐郡主站了起来,三言两语就扯开了话题,又请众人移步,去别处用膳。
“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想来种出的菜也比别处好吃些。也不知这菜够不够,咱们这么多张嘴,可要吃不少呢。”
“瞧瞧,这又操心上了,今日保管你能吃个够。”
一行人到了另一处院子,这处院子比刚才的还要更大些,有意思的是几张四方矮桌就摆在院内,院子周围一抬眼的地方便能瞧见打理得整齐的菜地,长着一陇陇鲜嫩的菜苗。
“今日咱们就在院子里用饭,如何?”
“自然是极好,就着这样的美景,定要多吃几碗呢。”
这话也不是奉承,这处风景,在城中可是见不着的,这里近处有田地,远处有青山,耳边听的是溪水潺潺,啾啾鸟鸣,怎的不叫人心情舒畅。
“光有美景可还不够。”康乐郡主在正中的一张桌子坐下,“昭阳,如月过来坐。”
“沈家小姑娘,苏家姑娘……你们也来。”
沈沅正盯着外头地里的菜发愣,冷不丁听到有人叫自己,又被嫂子轻轻推了推,才跟着另几位被郡主叫到的姑娘一块儿往前走。
今日来的未婚姑娘不多,这会儿恰好都被郡主叫了同坐。
“郡主想是嫌弃咱们老了呢,都不愿与咱们同桌了。”周夫人玩笑道。
“你说得对,有这么水灵的小姑娘,我可不跟你坐了。”
片刻之后,大家也都寻了位子坐下。
“不必拘谨,今日咱们坐在这儿,也不必讲什么规矩了,就如寻常人家一样。”
这几张桌子都不算小,与八仙桌类似,一边都能坐两人,只是郡主和公主自然无人能与她们同坐。
除她们二人外,其余人皆是两人并坐一张长凳。
沈沅身边坐的是苏家姑娘苏辞音,沈沅与她此前曾有过数面之缘,不过以往也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苏辞音是宫中荣妃娘娘的亲妹妹,荣妃在宫中不算十分得宠,但是也不差了,而且还育有两位皇子,因此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去。
不过听闻荣妃在宫中一向低调,也不喜争抢,连带着苏家在京城中也十分低调,从不会仗着自家女儿是皇上的妃子去行事。
苏辞音今日也是如此,一直安安静静的,不过即使她不说话,也不会有人忽视了她去。
毕竟在这春日里,谁会忽视一株清冽的寒梅呢。
……
“你是谁家的,往日怎么未曾见过?”
问话的是昭阳公主,沈沅就准备站起来回话,不过还没起身,就听昭阳公主道:“就坐着说吧,姑母都说了今日不必讲究那些规矩。”
“是。回公主的话,家父是大理寺少卿沈自耕。”
“大理寺少卿?原来你父亲是有期哥哥的同僚啊,他也是大理寺少卿呢。”昭阳公主笑道,她说呢这位姑娘以前也从未曾见过,想来家世在京城算不得什么,不知姑母为何请她过来。既如此,那就能说得通了。
“你叫什么?”
沈沅回忆着以前学的规矩,脸上始终挂着弧度得宜的笑容。
“臣女单名一个沅字,三水沅。”
昭阳公主与沈沅说话时,康乐郡主也一直在观察着沈沅。
沈沅年纪还小,且儿子也才那么认真地说过,她还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
如果说一开始她注意到沈沅这个小姑娘是因为自家有期,不过现在倒纯粹是因着这个人了。
她就是觉得这姑娘挺好玩儿,在校场那儿是一个样,今日到这儿来又是一个样子了,连笑的时候,颊边的酒窝都透着拘谨,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看着着实有意思。
康乐郡主免不了留在心里琢磨,也不知吃到好吃的,能不能变回之前那样儿。
与康乐郡主同坐的,除了昭阳公主与秦如月,沈沅与苏辞音,还有礼国公的孙女罗妙然。
如若论起家世来,沈沅算是几人里头最差的了,不过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家世有什么不好,况且这些大家姑娘们,都教养极好,从不会因为谁家世不如自己,就表现出任何的看轻。
除了……
沈沅又确认了一次,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秦如月确实是对自己露出了一副蔑视的表情。
沈沅完全可以确定,毕竟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她的表情,秦如月就是在看不起她,不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昭阳公主正指着外头的菜地在与郡主说话,沈沅也是偶然抬头恰好撞上了她的眼神。
和沈沅对视,她也没有什么“看不起别人还被人发现”的窘迫,掀了掀眼皮,就移开了视线。
沈沅也可以肯定,自己在她这儿,什么都没有“听到”,说明她对自己就是单纯的,不带任何其他想法的……看不上。